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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东盐池的历史与文化
李广洁
上 篇
古老而神奇的盐湖,南风之薰兮,可以解吾民之愠兮。南风之时兮,可以阜吾民之财兮。
展开剩余93%相传这是舜帝所作的《南风歌》,表达了上古时期先民在盐池产盐时节,对“南风”既赞美又祈盼的感情,其大意为:南风徐徐吹过来啊,可以解除万民的愁苦啊。南风适时吹过来啊,可以丰富万民的财物啊。
在运城中心城区南面的中条山下,有一东北西南走向的狭长湖泊,周长约60千米,总面积132平方千米。这就是著名的盐池,是世界三大硫酸钠型内陆盐湖之一,因为位居黄河以东,古称河东盐池。古老而奇特的河东盐湖就像一个仙湖,从遥远的上古时期就出现了她的故事,可以说她陪伴着华夏民族一路走来。来到运城,一定要到中条山下看看神秘的盐湖。
河东盐池古称“盬”(gǔ),《说文解字》:“盬,河东盐池。”因为河东盐池太古老了,古人要专门为她取个专名。唐人孔颖达说:“盬虽盐,惟此池之盐独名盬,余盐不名盬也。”“盬”这个字是专为河东盐池所造,其他地方的盐是不能称为“盬”的。古人专门为河东盐池造字,是因为她有神奇之处——无海盐煎煮之劳、无井盐穿凿之艰,聚天地之精华、得河山之灵秀,潴而为天然之池。经过太阳暴晒、南风吹拂,自然结晶成盐。西晋籍贯河东的文学家郭璞的《盐池赋》有云,“水润下以作咸,莫斯盐之最灵”。唐代籍贯河东的文学家柳宗元在《晋问》中赞美盐池:“猗氏之盐,晋宝之大也。人之赖之与谷同,化若神造,非人力也。”
盐池与中国上古史
河东盐池是大自然对山西南部地区的恩赐,是大自然送给华夏民族的厚礼。人类生活不可无盐,世界上的其他古文明,古埃及文明,古希腊、罗马文明,两河流域文明,古印度文明,都诞生在海洋附近,因为人类要凭借海洋的盐分生活。只有华夏文明发祥于远离海洋的内陆黄河三角地带,河东盐池的客观存在是一个重要的因素。从传说的炎黄联盟与蚩尤大战于盐池附近的“涿鹿”(浊卤),到尧、舜、禹在晋南地区的众多传说,再到夏、商、周三代在河东、河洛、关中地区的发展、繁荣,都在河东盐池周边数百里的范围内。从尧、舜、禹三王到夏、商、周三代的都城分布可以看出,基本上形成了一个“环盐池都城圈”。考古工作者在夏县的东下冯遗址中发掘出商代的盐仓。初步估算,这些盐仓可以储存12000多吨食盐,是用来向周边地区供应食盐的仓库。专家推测,尽管这个盐仓建于商代,但它的渊源可能更早。钱穆先生认为,在上古时期,谁控制了河东盐池,谁就拥有了成为各部族间共同领袖的“资格证”:“解县附近有著名的解县盐池,或为古代中国中原各部族共同争夺的一个目标。因此,占到盐池的,便表示他有为各部族间共同领袖之资格。”(《中国文化史导论·国家凝成与民族融合》)传说黄帝在涿鹿之战中战胜了蚩尤,牢牢控制了河东盐池,掌握了中原地区的食盐命脉,最终成为各部族的首领。许多中外历史学家都认为,作为内陆产盐之地的河东盐池,对河东周边地区的古文明发展起到了特别重要的作用。日本著名汉学家宫崎市定认为,因为盐池利益重大,控制了盐池就具有支配古代社会的能力,唐尧、虞舜、夏、商、周的兴亡也只是执掌盐池之富的势力的更替。有不少学者认为,周人的先祖发祥于河东盐池附近。比如,王国维就认为周初的莽京在河东盐池西南的永济蒲州,而钱穆则认为莽京在今天盐池附近的安邑。
南风与盐池
河东盐池最初是采取“捞取法”,太阳暴晒,自然结晶,产盐全部依靠自然的力量。借助南风,是上古时期河东盐池的一个突出特点。每年夏季,从中条山吹来的南风穿过山谷,吹散了晒卤水时产生的水蒸气,使阳光能更有效地照射卤水。卤水持续蒸发,加快了盐晶体的析出。南风和持续的高温暴晒,是河东盐池自然成盐的两个必备条件。在出盐时节,如果吹来南风,盐池中的盐花——“榻花”就可以浮起来。如果吹来的是东北风或西南风,“榻花”就浮不起来,呈沸粥状。这种现象叫“粥发”。“粥发”产出的颗粒味道又苦又涩,不能食用。先民已经注意到南风对盐池生产的重要作用,称之谓“盐南风”。宋代科学家沈括在《梦溪笔谈》中总结说:“解州盐泽之南,秋夏间多大风,谓之盐南风,其势发屋拔木,几欲动地。然东皆不过中条,西不过席张铺,北不过鸣条,解盐不得此风不冰。”《南风歌》表达了古人对河东盐池平稳生产的美好祈求,也显示了上古时期先民对自然风力与河东盐池关系认识的较高水平。元代诗人王恽有诗句歌咏南风:“日融池面烂生红,更有南山障碧空。一夜高风浑如洗,世人说是广南风。”因为南风对于盐池意义重大,所以明代以来,风洞神一直和池神并列尊位。
历代对河东盐池的重视
公元前740年晋国铸造的“戎生编钟”(现藏于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),其上的铭文记载了用晋国的盐换取南方的铜。
在春秋初年,河东的池盐已经十分著名了。公元前740年晋国铸造的“戎生编钟”,其上的铭文有153个字,记载了晋国用河东盐池出产的盐换取南方的铜,“嘉遣卤积,卑潜征繁汤,取厥吉金,用作宝协钟”——晋国派遣大批车队载着食盐前往楚国的繁汤(今河南新蔡县韩集镇的繁阳故城)。这八只编钟就是用换回来的铜进行冶炼铸造的。这次用河东食盐换取铜料之事,在晋国的另外一件青铜器——“晋姜鼎”的铭文上也有记载:“嘉遣我易卤积千辆……征繁汤□,取厥吉金,用作宝尊鼎。”晋国用从楚国换回来的铜料分别铸造了乐器编钟和礼器宝鼎。晋国当时一次往南方运出1000车食盐,足见其产销规模很大,也说明河东的盐已经在商品交换中充当重要角色,地处淮河流域的楚国已经开始食用河东盐。后来,猗顿因为经销河东之盐,成为富比王侯的大商人。公元前585年,晋国准备迁都,在今晋南物色合适的建都地点。许多人都建议把河东盐池西北的“郇瑕之地”作为新都城,说这里“沃饶而近盐”,有盐利可资。但韩献子等大臣持反对意见:“夫山、泽、林、盬,国之宝也。国饶则民骄佚,近宝公室乃贫,不可谓乐。”他们担心靠近盐池,百姓会弃本逐末,以盐池之利崛起的商人势力对国家的统治不利,这样才把国都迁到了新田(今侯马市)。
两汉时期,朝廷对河东盐池十分重视。西汉时,在安邑县设置盐官,管理盐业事务。西汉后期,汉成帝到河东“览盐池”。东汉时,汉章帝到安邑“观盐池”。
北魏郦道元《水经注》记载:“池水东西七十里,南北十七里,紫色澄渟,潭而不流。水出石盐,自然印成,朝取夕复,终无减损……池西又有一池,谓之女盐泽,东西二十五里,南北二十里,在猗氏故城南。”北魏孝昌三年(527)十月,雍州刺史占据长安反叛,朝廷任命长孙稚前往讨伐。长孙稚没有先讨伐关中的叛军,而是先消灭了围攻蒲坂、控制盐池与叛军呼应的薛凤贤、薛修义的势力。他事后对皇帝解释说,先解河东之围,并不是以长安为缓而以蒲坂为急,而是因为蒲坂一旦失守,朝廷就会失去盐池,三军势必会缺乏供应。可见河东盐池对当时经济、军事的影响力。
到了唐代,河东盐池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时期,出现了“垦畦浇晒法”——就像种地一样,垦地为畦,将卤水灌入畦内,利用日光和风力蒸发,改变了原来的自然结晶成盐。唐代学者张守节对此有详细的描述:“作畦,若种韭一畦。天雨下池中,咸淡得匀,即畎池中水上畔中,深一尺许坑,日暴之五六日则成,盐若白矾石,大小若双陆及棋,则呼为畦盐。”晒盐时,开始用淡水搭配卤水,由于淡水温度低,卤水温度高,卤水原来的温度得到了调整,硫酸镁、硫酸钠等杂质就分解出来形成“硝板”。盐工把结晶畦修筑在硝板上,这样生产出的盐不再发苦,而结晶的时间也大大缩短,五、六日即可成盐。每年六七月份为主要产盐期。柳宗元在其名作《晋问》中描写唐代河东盐池垦畦晒盐的盛况——“回眸一瞬,积雪百里”。“垦畦浇晒法”共分为五个步骤:1.集卤蒸发;2.过箩调配;3.储卤;4.结晶;5.铲盐,所以又称为“五步产盐法”。唐代河东盐池的“垦畦浇晒法”,缩短了成盐周期,提高了食盐质量,是世界盐业史上一个划时代的变革,比欧洲的天日制畦晒盐早了将近1000年,反映了我国唐朝生产力发展水平处于世界领先地位。唐代河东盐的行销地区为今天的河北、河南、陕西、山西的大部分地区以及甘肃的部分地方,有160多县。唐大历年间,全国财赋收入为1200万缗,其中,盐利收入为600万缗,河东盐池的盐利达150万缗,占全国财赋的八分之一、全国盐利的四分之一。据日本僧人智证在858年从长安到河东盐池游览时的记载,河东盐池“耕造取之,形似霜柱,其味稍涩,两京吃之”。长安和洛阳都要食用河东盐池的盐。唐宪宗时,司空图父亲司空舆在河东盐池任职,“新立两池盐法,其课倍入”。
到了宋代,河东盐池的“垦畦浇晒法”得到进一步的发展:“垦地为畦,引池水沃之,谓之种盐,水耗则盐成……二月一日垦畦,四月始种,八月乃止。”河东盐池的产量比唐代有了更大幅度的提高。宋仁宗天圣年间,河东盐池产量为7600万斤,供应三京(东京开封、西京洛阳、南京商丘)和28府、州、军食用。仁宗景祐元年(1034),因为河东盐池的食盐库存可以支用10年,暂停产盐三年。庆历八年(1048),河东盐池的产量达到了8250万斤。在宋代,包拯等名人都为河东盐池的发展作出过贡献。史载,包拯“经度解盐,以通商贩,军国赖之”。
元代是河东盐业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节点。元代末年,主持河东盐务的官员那海德俊在盐池附近兴建了盐务专城——运城,这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因盐而设的城市,今天的运城就由此发展而来。也是在元代,河东盐运使奥屯茂创建了专门接纳盐商和盐丁子弟就读的教育机构——运学,这在全国也是一个创举。
为了保护盐池,防止有人盗盐,至迟在唐代,盐池周围就筑起了围墙。在“安史之乱”之后,为了弥补军费的不足,国家实行食盐专卖,在河东盐池“尽野标禁,堑川为濠”,以护卫盐池。宋代时,朝廷在盐池常驻军队,在盐池周围巡逻,称为“护宝都”。盐池周围的禁墙,最初叫“拦马墙”,有一人高,周围140多里。明代成化年间,在拦马墙外侧又修筑了2500余堵禁墙。盐池的禁墙开设三个禁门,中禁门与运城的南城门相对,东禁门距离安邑县城五里,西禁门距离解州城十里。
为了防止中条山上的水流入盐池,古人在盐池周围还修筑了很多水道,引导中条山的雨水,避免这些雨水进入盐池。主要的排水道有22条,其中最大的一条是姚暹渠。姚暹渠把夏县境内的水集中到苦池,然后再从苦池的北面引入今永济的伍姓湖,最后注入黄河。姚暹渠历史悠久,最晚在北魏正始二年(505)就存在了,这条水道不仅保护盐池,还有舟楫之利,曾被作为运河用来运盐。宋代,姚暹渠淤积严重,难以行船,河东盐的外运十分不便,于是在1026年重新疏浚了安邑至白家庄之间的渠道。
历代在盐池附近刻立了不少碑刻,最著名的是《大唐河东盐池灵庆公神祠颂碑》,韦纵书,贞元十三年(797)刻立,现藏于盐湖区博物馆。碑文中记载了唐代河东盐的行销范围,“度土定食,止于中州,济于横汾。爰距陇阪,东下京郑,而抵于宛”。朝廷派遣大臣主持解县、安邑两池整修事宜,“以前詹事府司直陆位知解县池,前大理评事韦纵知安邑池”。清代金石学家叶昌炽认为,与颜真卿年代相近而得颜体笔法的书法家有二人,一个是韦纵,另一个是胡证。韦纵书写的碑文,流传下来的只有《大唐河东盐池灵庆公神祠碑》《王卓碑》等少数碑刻。其笔法用“拨镫法”,“得鲁公之筋骨”,“酷肖平原”。该碑的颜体特征明显,中宫宽绰,结体方正,气势庄严雄浑。康有为《广艺舟双楫》:“韦纵《灵庆池》《高元裕碑》,有龙跳虎卧之气,张颠《郎官石柱题名》有廉直劲正之体,皆唐碑之可学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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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代皇帝与河东盐池
从原来的安邑县城向南五里许有一个村庄叫庙村,位于盐池北岸的卧云冈东端。这个庙村原来叫圣惠镇,因为历代皇帝驾临安邑,巡视盐池,庙村为必经之地。在古代,皇帝驾临,即为圣迹所至。为感圣恩,故给庙村取名曰“圣惠镇”。据说最早祭拜盐神的庙,就在庙村。地处盐池之阳,紧邻古盐道,可能就是原来的池神庙选址庙村的原因。历史上,曾有不少皇帝亲临河东,经过庙村视察盐池。
西汉永始四年(公元前13年),汉成帝在汾阴(今万荣县)祭祀后土之后,到安邑“览盐池”。扬雄《河东赋》云:“其三月,将祭后土,上乃帅群臣横大河,凑汾阴。既祭,行游介山,回安邑,顾龙门,览盐池,登历观,陟西岳以望八荒,迹殷周之虚,眇然以思唐虞之风。”东汉元和三年(86)秋,汉章帝至河东“观盐池”。唐代,贞观十二年(638)二月,唐太宗“车驾观盐池”。唐代宗大历十二年(777),“荐灵庆以号神,索氤氲而建庙”。唐代宗诏封盐池之神为“灵庆公”,建立池神庙进行祭祀,这是河东盐池之神纳入国祭之始。
清代康熙四十二年(1703)十一月初八,康熙皇帝驾临河东,视察河东盐池。“万姓结彩,山呼夹道。初九日,驾进中禁门,御熏风楼,阅视盐池。”面对茫茫盐湖,康熙皇帝赞叹不已。
盐池与晋商
河东盐池的食盐供应中原地区百姓食用,要把河东之盐运往各地,盐商、盐道与盐业生产几乎同步。早在春秋时期,由河东运往河南地区的食盐,要通过中条山脉,人们便修筑了著名的虞坂古盐道,史学家称其为“最古老的国道”。虞坂古盐道俗称青石槽,北起今盐湖区东郭镇的磨河村,南至今平陆县张店镇的卸牛坪村,沿途山势险峻,坡道盘曲,路面坎坷,全长约8000米。著名的“伯乐相马”“献公借道”“唇亡齿寒”等故事就发生虞坂盐道上。春秋时,晋献公向虞国借道讨伐虢国,所借的就是虞坂盐道。“伯乐相马”的故事是,一匹年老的千里马拉着运盐的车,要翻越虞坂的陡坡,这段山路实在陡峭,那匹马疲惫徘徊,不能前进。伯乐知道这是一匹千里马,却用来运盐,十分惋惜,“下车攀而哭之”,脱下自己的衣服给马盖上。那匹马“于是俛而喷,仰而鸣,声达于天,若出金石声者,何也?彼见伯乐之知己也”。在险峻的虞坂古道上,伯乐与千里马相遇相知,也成为千古绝唱。
北魏时,因为靠近盐池,蒲州各县多商贾,“河东俗多商贾,罕事农桑,人至有年三十不识耒耜”,河东太守元淑劝民农桑。北宋庆历、嘉祐年间,范祥在河东进行盐政改革,实行“钞引法”,将官营、官运食盐改由商人交钱领钞券,凭钞券到河东盐池领盐,运到有关地区自行销售。这给商人提供了食盐销售的特许,以解决当时巨大的边防开支。范祥的“钞引法”实行后,每年可节省数百万缗的运输费用,增加了国家财政的收入。“钞引法”也催生了一批从河东盐池起家的山西商人。
明初,为了解决边塞的军粮运输问题,仿效宋代的“钞引法”,实行“开中法”——“召商输粮而与之盐,谓之开中”。鼓励商人运输粮食到边塞地区而给予食盐销售权,政府发给商人领盐的凭证——“盐引”。“开中法”的实行,对于解决边塞地区的粮饷问题、食盐运销问题都是有利的。因为销售食盐的利润可观,商人参与“开中法”的积极性很高。山西北近蒙古草原,南有河东盐池,在明代的“九边重镇”中,山西北部就有大同镇(驻大同)、山西镇(驻宁武)两处,较之于其他地区,山西商人的地利优势十分明显,而河东地区在历史上就不缺商人,这样很快在河东盐池附近产生了大量的盐商。当时在河东地区从事食盐运销的商户有500多家,政府又允许商人自备工本在盐池采盐,商人得三成,算作工本,政府得七成,但商人不再纳税,进一步刺激了盐池的产量。万历年间,河东盐池的年产量曾高达2.8亿斤。盐池产量的提高,又催生了大批的盐商。明清时期,因为有河东盐池的强大吸引力,周边地区的白银源源不断进入河东,为晋商的崛起奠定了雄厚的基础。可以说河东盐池催生了纵横天下五百年的晋商。河东盐池是晋商之源,是晋商的孵化基地。明清时期的许多晋商,都是在河东盐池挖到了他们经商的第一桶金,第一代晋商都是大盐商。明代的河东地区,出现了一批官商一体的大家豪族,如张四维家族、王崇古家族、刘敏宽家族等,都是从盐商起步的。明代的长芦(位于渤海之滨)也是重要的盐区。据《长芦盐法志》记载:“明初,分商之纲领者五:曰浙直之纲,曰宣大之纲,曰泽潞之纲,曰平阳之纲,曰蒲州之纲。”“纲”是长芦盐商中以籍贯区分形成的一种早期行帮形式。长芦盐商的五纲中,山西独占了四纲,可见晋商在全国的地位,而其中的潞泽商人、平阳商人、蒲州商人、宣大商人都是在河东盐池积累了经营盐业的经验、积累起一定的财富后,才涉足长芦盐区的。明弘治年间,河东盐商刘家以运城盐池为依托,将生意一直做到两淮的海盐产区,河东盐池的“垦畦浇晒”工艺由此逐渐推广到全国的海盐产区,对明清时期全国盐产量的大幅提高作出了贡献。清代,晋中的商人开始崛起,他们的祖上大都是从河东盐池开始原始积累的。
盐池的池神庙
池神庙三大殿,三座重檐歇山大殿一字排开,颇具气势。
盐池的池神庙起源应该很早,但见于文献记载是在唐代。根据《新唐书》和《唐会要》的记载,池神庙兴建于唐代大历年间。大历十二年(777),户部侍郎韩滉请求给河东盐池的池神加封号为“灵庆公”,皇帝给河东盐池赐名为“宝应灵庆池”,朝廷在盐池附近的卧云冈修建了池神庙,“开殿设像,容卫毕备”。宋代崇宁年间,分祀盐池的东池、西池二神,封东池神为资宝公,封西池神为惠康公。大观二年(1108),池神的封号由公晋升为王。元至元十二年(1275),池神的祭祀场所由庙晋升为祠,名曰“宏济祠”。元大德三年(1299),封东池神为“永泽资宝王”,封西池神为“广济惠康王。”明万历十七年(1589),赐池神庙为“灵祐祠”。
唐宋时期的池神庙,在金代末年毁于战火。元代皇庆二年(1313),在现在池神庙的位置重修池神庙。元代的池神庙与现在供奉的三位大神有所区别,元代的池神庙正殿供奉东西两池神,正殿之后有寝殿。明代初年,池神庙供奉五位神仙,中殿供奉的是东西两池之神,左殿供奉中条山神、风洞神,右殿供奉关帝。万历年间重修时,中殿供奉池神、左殿供奉中条山神、右殿供奉风洞神,新建了太阳祠。清代嘉庆二十年(1815)地震,池神庙毁坏严重,道光年间进行了重建,供奉池神、风洞神、太阳神。道光时期,正是河东盐政的全盛时期,因而这次重修十分讲究。
池神庙总面积为2.6万平方米,现存建筑除正殿为明嘉靖十四年(1535)遗构外,其余大部为清代重修。庙内现存元、明、清石碑17通,记载不同时期修建庙宇的经过。池神庙的主体建筑为三大殿——池神殿(灵庆公神祠)居中,左右两边为“条山风洞神祠”和“雨师太阳神祠”,三座重檐歇山大殿一字排开,四周有回廊。三大殿内分别供奉着青铜铸造的池神、风神、太阳神三尊神像,体现了盐池生产与风、太阳的自然关系。三大殿的形制、规模、结构极为相近,比肩为邻,并列尊位,在中国古代庙宇建筑史上绝无仅有。大殿四周环廊,檐下斗拱出檐适度,翼角飞起,颇为壮观。其下檐斗拱为四铺作单下昂,上檐斗拱为五铺作双下昂,转角铺作为鸳鸯交首拱,在古建筑中十分罕见。
池神庙内的连三戏台也是值得欣赏的特色建筑。因为要给三位神演出,戏台呈一字线布局,这样的戏台布局在全国是孤例。戏台为七间,中台三间,两侧各二间。台下为拱形门洞,供行人通过。
海光楼上的一副对联非常引人瞩目:“常平乃关壮缪故里,辖其民也,理应忠心报国;解池本包孝肃旧制,治此盐者,首当铁面无私。”意思是谁要当运城的官、管理好河东盐池,就得像关羽那样忠心报国、像包拯那样铁面无私。
池神庙居高临下,面临盐湖,别具风光。拜谒池神庙,极目南眺,中条在望,盐湖俯瞰,“千古中条一池雪”(田汉先生诗句)的奇景赫然在目。微风轻拂,可以在此地想象一下先民劳作的情形。悠悠南风,吹开雾气,带来财富,带来文明,值得来感受一番。
运城盐池的“五步产盐法”在2007年被确定为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,2014年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。近年来,千年前的“五步产盐法”又在运城盐池得到延续。
古老的河东盐池,在黄河金三角地区孕育了华夏文明。数千年来,河东盐池以其特有的“天然成盐”,为河东周边的人民生活提供了用之不竭的食盐之利,成为历代王朝的财赋重地。河东盐池就像一个天然的聚宝盆,源源不断地为中华文明的发展提供前行的能量。我们应该珍视河东盐池厚重的历史文化遗产,不忘她的巨大历史贡献,保护好大自然的馈赠,走可持续发展之路。
发布于:山西省